然戰無休, 民倚枯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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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喵——”申寸懷中的黑貓也異常痛苦，又在撓人抓人, “喵——”

它又抓傷了申寸，申寸卻平靜的看著它，變態得溫柔，“驪安，快結束了……你再忍忍……”

時辰擰眉喃喃：“紅楓……”

甘蘇攥緊自己另一只手, 也不管指甲是否掐破了自己的血肉, 左手無名指的巨痛, 令她額頭冒汗, 她將話語打碎了咽回肚裏，因為除了手指, 身上他處, 也開始漸漸疼了起來……

時辰蹙眉忖度, 沈聲道：“不對, 甘蘇，有兩個。”

甘蘇忍著疼, 溫柔輕聲問：“除了承過時辰之力的紅楓……還能有誰不受時間的約束？”

“酉日, 沒找回來的第十個時。”

甘蘇嘴唇發白：“酉日……”

五臟六腑都起了灼燒疼感，甘蘇能察覺血湧在了喉嚨口, 但她微微笑著，將那股子血腥味一次次吞咽下去，至少不要再讓面前的這個傻子擔心了。

時辰覷著甘蘇滴血的手指，心焦：“酉日, 第十個時……紅楓，承過時辰之力的第四時，是哪個……哪個……”

甘蘇閉起眼，身體的疼痛，跟那日解巳女幻術，肌膚受刀刮，有過之而無不及，鮮血還是湧出了喉嚨，她含在嘴裏，一聲不吭……

時辰……沒用了……

她想開口，但是她沒力氣了。

她睜眼，時辰在她眼前重影，想再好好看他一次，都不能……

“申寸！是哪個？！”時辰大聲質問著立在旁邊從容面向太陽的申寸，申寸只是揚起嘴角笑著，這邊發生的一切，與他全然無關。

“是紅楓，紅楓，時辰，快，快！”

寅雙的身影突然在陽光下出現，他若隱若現，催促著時辰，“時辰，救救紅楓！他在我的肉身旁邊！”

申寸聽見寅雙的聲音，舒坦的面容立刻陰狠起來，他轉過身，“一只魅，還想嘗人世情嗎！”

他單手抱著黑貓，解下手中佛串，扔向突然出現的寅雙，寅雙瞬間盾了形，沒被砸中。申寸氣急張手，佛珠又回到他手中。

時辰二話不說，拉起甘蘇的手，準備去尋紅楓。

甘蘇卻甩開了，時辰抓空，楞楞回頭，“小蘇……”

他這才發現，甘蘇整個人都不對勁，她面上沒了血色，嘴角有隱隱約約的血跡。

“小蘇！”

時辰還想沖上前，甘蘇手中變出了鳴刀，人迅速向後移動一段距離，咬牙將鳴刀用力插.入土中。

“嗡——”鳴刀引起的時間流，蕩動了剛才被時辰停下的時間。

樹葉繼續回還落地，鳴刀的刀魂，形成了一個保護盾，把甘蘇鎖在其中，時辰靠近不了。

“小蘇！”時辰喊道。

血順著甘蘇嘴角慢慢流下，她再無力氣，栽倒在地，視線模糊，好疼……渾身被燒起來的疼……

“喵——”申寸懷中黑貓渾身僵直，隨後癱軟，沒了氣息。

申寸溫柔低眉，嘴角上揚，最後輕輕摸了摸已死黑貓的腦袋，“來不及了。”

時辰情急擡手，手中握住未太，未太新刃，無比鋒利，他雙手握住藤柄，用力朝著鳴刀生成的保護圈斬下。

“當——”

時間流震一圈又一圈，鳴刀生成的保護盾卻沒有一絲裂縫。

甘蘇撐著最後一口氣輕語：“鳴刀……不要讓他看到我接下來的樣子……”

天罡烈火，將人熔成血肉，血肉之後，只剩熔漿。

“嗡——”鳴刀又一聲作響，徹底隱去了它與甘蘇的身影。

沒了防護盾，時辰向前，剛才甘蘇所在的地方，根本沒了人。

時辰握著未太，環顧四周喊：“小蘇，小蘇！”

“甘蘇！”

“甘蘇，我知道你就在附近！”

“甘蘇，你說話啊！”

除了他的喊聲，再無其他。

鳴刀帶著甘蘇挪到了時辰身後的位置，隱去的氣味身形，她眼睛一張一合，看著他最後慌亂的身影。

死亡……

她嘴角微微扯起，這次心裏沒那麽痛苦……

這次死亡的模樣這般醜，她怎麽能讓他看到呢。

她怕是只剩下血肉……或是只有血水了……

“甘蘇！”

在他沽沈的吶喊下，她終是闔上了眼。

“甘蘇，甘蘇。”

寅雙也著急現了形，申寸瞧他那虛無的身影，眼神狠辣，再次向他扔去的那串佛珠。

寅雙待反應過來，回過頭，剛好被佛珠砸中天靈蓋。

申寸淡淡道：“你不過是只魅，懂得什麽情愛，我還是幫你，歸了你的靈，了結了罷了。”

寅雙搖頭：“紅楓……不可以……我還沒見到他……我——”

佛串落地斷裂，

佛珠四散滾落，

再無魅靈氣息。

＊

甘蘇家，寅雙肉身旁，紅楓眸光閃動，虛弱地握住他的手，“你會好起來的……”

忽地，他手握空，寅雙肉身消失。

床上只留下五根血針。

“怎麽會……寅雙！”紅楓瞪大眼，他捂住胸口，嗆出一大口血。

聽見動靜，王阿姐和李胡子沖了進來，看著空蕩蕩的床鋪，滿臉驚詫。

王阿姐困惑訝然：“大胡子……我明明封存了他最後一口氣息……”

紅楓嘴角躺著血，“不會的……不會的……”他低頭覷著掌心的禦守，“你會回到你肉身的才對……”

李胡子盯著紅楓手中已經沒了金魚的禦守，“你許願了？”

紅楓懇切看著李胡子問：“為什麽寅雙沒回來……”

李胡子：“你許什麽願了？”

“我只要他平安回來，回到肉身裏……”

王阿姐手微微顫抖：“他是夢魅，回不來肉身只有一種可能……”

紅楓扭頭看她，紅色的瞳孔裏是絕望，他哪能不明白，“我不信……”

“咳咳——”

驟然，王阿姐捂住嘴順著門倒下。

李胡子擔憂扶住她，焦急問：“倩倩，你怎麽了？哪裏不舒服？”

王阿姐松手，掌心是剛才咳出的鮮血。

李胡子慌亂：“你什麽時候病了？你病了為什麽不跟我說？”

王阿姐搖頭：“不是……是賴家氣骨絕了……”

李胡子沒明白。

王阿姐垂眸：“寅雙他……死了……”

寅雙與她本出同門，吸了她賴家氣骨，沒了後，她自然也有所感應。

李胡子和王阿姐對視一眼，又看向床邊，床邊哪裏還有紅楓。

王阿姐盯著地上的一片血紅楓葉，空了的禦守，床上的五根血針，最後閉上了眼，“大胡子，相愛相守有那麽難嘛……”

李胡子抱住了她，沒有說話。

＊

時辰面容嚴峻，他輕輕揮手，空氣再度暫停。

他撥開靜止在他眼前的樹葉。

“小蘇……”他啟唇輕喊一聲。

申寸瞧著：“你這是要做什麽？甘蘇不願讓你看見她的死樣，現在，她估計也已經變成一灘血水，和熔漿混在一起了。”

時辰彎腰撿起一顆滾落到他腳邊的佛珠，他反手擲向申寸，申寸側臉躲閃，下一秒，是一根藤條，刺穿了他的心臟，他被帶著往後拖了幾步。

最終，未太將他釘在了墻上。

時辰不帶感情，冷眼覷他：“你很吵。”

時辰閉起眼，從靜止的空氣中開始分辨那一點點細微的，被隱藏起來的時間流。

甘蘇……甘蘇……甘蘇……

時辰睜眼，手腕上的羅經儀表盤有了動靜，指向了時辰的後側方。

時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。

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他又悶咳起來，先前三次逆轉時辰之後，他身體不能再過度耗力。

申寸看著他：“你找到她有什麽用，她連屍體也沒有了……”

時辰一言不發，羅經儀不動了，他也停下。

他伸手，未太從申寸身上抽回，占著血飛回了時辰手裏，藤尖鮮血一滴一滴落下，申寸則沿著墻壁滑落，貼坐在冰涼的地上。

申寸想伸手去抱黑貓的屍體，時辰頭也沒回，做了個捏拳動作，申寸忽地動彈不得，看著黑貓一點點，化為顆粒。

“啊……”一瞬錯愕之後，申寸笑了下，“時辰……你以為這樣……我會難過麽……”

時辰雙手握住未太，橫揮一刀，攔腰斬斷了身後一片密林，半截樹群，簌簌倒下。

時辰卻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
這一刀，揮到了鳴刀形成的護盾，鳴刀現了形，沒了主人的鳴刀，插在土中，依舊鋒利，發出低沈的嗡聲。

時辰凝視著刀後的那一灘與血水相混的熔漿。

刺鼻的氣味，血腥味，令人作嘔……

時辰蠕動喉結，轉過身，轉身之間，一滴晶瑩的水珠從他面頰滴落在地。

兩次，第一次，他親手殺了她，第二次他間接殺了她。

“申寸，你只要驪安轉世嗎？”時辰沈聲道。

申寸輕笑一下：“我要她轉世，我還要和她廝守一生。”

“那你為何要殺了寅雙？”

“他方才差點讓一切泡湯了。”

“沒有他，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。”

申寸勃然大怒：“你閉嘴！”

時辰冷笑一聲：“你比誰都明白，你不會有下一世的，驪安下一世，下下一世，生生世世，會和無數的男人在一起，裏面卻唯獨沒有你晏永祉。”

“申寸，寅雙他是只不起眼的夢魅，可他有愛的人，也有愛他的人，你只是看不得別人好罷了。”

申寸動彈不得，眼神盯著時辰，“我沒有！”

時辰平淡：“你有。”

時辰收起未太，邁步走向申寸，一步一步，太過平靜，反讓申寸心生恐懼。

申寸無法動彈，“時辰，你在想些什麽。”

時辰居高臨下睨他，“申寸，你看看你，未太刺穿你的心臟，你都死不了，你覺得你自己惡心麽。”

時辰淡然：“你想要的，我不會讓你得到的，尤其是用那麽多人性命換來的東西。”

申寸：“時辰，你要做什麽！”

時辰緩緩在他面前蹲下，“我要你看著我，把你精心策劃的一切，全部毀掉。”

“時辰！你敢！”

時辰啟唇：“時有十二時……”

申寸：“你不會成功的，因為甘蘇是時間分流者。”

時辰繼續：“辰為二十四……”

申寸皺眉：“你要白白搭上性命嗎？”

時辰：“生生乃生生……”

申寸眼中閃過慌亂，怕他成功了，“時辰！”

時辰：“我朝……”

“爸爸！”小拾清脆的聲音響起。

時辰回頭，愧疚燃起，“小拾……”

小拾小跑過來，時辰側過身，抱住她，“對不起……”

小拾勾住他的脖子，嚎啕大哭：“爸爸……不要……媽媽已經不在了……”

“小拾……”

時辰垂眸，一意孤行：“我朝——”

小拾閉眼，豆大的眼淚一滴滴落下，她搶先他一步：“歸我朝！”

“歸我朝。”還有另一個女聲，也接了時辰的話。

時辰楞神，他好像聽見了時間齒輪中斷的聲音。

日晷浮現在他與小拾身下，時辰看著這日晷，日晷裏白色的光在四竄，數字在改變，時間在倒流，成功了……

申寸怒吼：“不！”

“不！不可以！”

“假的！怎麽可能成功！”

申寸不信。

時辰蹙眉，不是他逆轉的，他抓住小拾的肩，確認小拾是否安然，小拾哽咽搖頭：“爸爸，也不是我……”

第三個日晷守護者？

小拾揉揉眼睛，歪頭看向時辰身後遠處站著的人，“爸爸……那兒……”

時辰扭回頭，一個黑色長款風衣的女人，正望著他們。

申寸也發現了那人，他怔楞，不可置信道：“笙筠……”

時辰認清來人：“酉日。”

他有諸多困惑，卻來不及多問，他得先把握住這一次的逆轉時辰。

時辰看向腳下的日晷，時間倒流，重合回今早的時間點了。

“哎呀，看了那麽久的戲，我就來幫你一把吧。”酉日繞有韻味挑眉：“時辰，祝你成功。”

“哢，噠。”最後一個齒輪重合。

申寸：“不要啊！”

時辰睜著眼，望著一切時間光速倒回，回到了，他與甘蘇並肩，看朝陽的時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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